妖師與精靈之間的隔閡被再次提起,收先發難的就是焰之谷。
  「焰之谷的王要求殿下回焰之谷繼承王位。」負責傳話的是阿法帝斯,「與妖師的接觸已經讓我王不悅了。」
  「我說過,我不會回去繼承的。」冰冷的語氣絲毫沒有通融的餘地。
  「殿下該明白,與妖師之間的情感是不被容許的。」同樣也沒有讓步,但是還沒說出更多的話語,就被冰炎的烽云凋戈給轟了出去。
  
  「冰炎,你沒有想過在你離開了學院後,終究是要回去的嗎?」嘆著氣,已經成為黑袍的夏碎皺著眉。
  「夏碎,連你也這樣想的嗎?」壓抑著怒氣,如果站在旁邊的人不是夏碎的話,那早就被他給碎屍萬段了。
  「我們只是為了你好。畢竟,褚的身分仍是妖師,雖然我們都明白以褚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對你不利,但是……」紫色的眼瞳定定地看著冰炎,「妖師與精靈本就是不該相容的種族。」
  「夠了。」直接地,當著對方的面甩上了房門。
  
  再怎樣,他都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焰之谷就算了,但是夏碎還有那些學弟妹們的態度都太離奇了。
  他還記得,在自己剛回來時,所有的人圍繞在他與褚之間祝福著他們的場景;他還記得,在自己當著眾人的面吻住自家學弟的唇時,他的搭檔一臉成功的得意表情;他還記得,在褚決定離開他時,千冬歲與米可蕥想要將人強留下來的堅定。
  
  第六年、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
  今年已經是褚冥漾沒有音信的第十年。
  
  期間,他把來自焰之谷與冰牙族的使者轟走的情況不下百次;差點與藥師寺夏碎動手的情況不下百次;甚至,想要直接衝到公會把紫袍巡司找出來問個清楚的行動也不下百次,但是每次都被不同的人所阻止。
  像是約定好的一般,所有的人隔絕了有關於褚冥漾的事情。
  於是他幾乎發了狂了,找遍了守世界與原世界,走盡了每一個角落只願換得一個會對他笑的溫柔的人。沒有人阻止他的行動,只是冷著眼,看著他像這樣毫無頭緒得找尋。
  
  今天,有個人來找他。
  走進了黑館,上了四樓,連敲門都沒有敲的,就直接走進一間房間。
  
  「巡司你可終於來了。」冷著一張臉,完全稱不上有禮貌的口氣冰冷的對著眼前的人說著。
  「冰炎殿下好口氣啊。」哼了一聲,褚冥玥環著手。
  「廢話少說,你今天來總不是為了跟我說這個吧?」站起了身,冰炎冷笑,「我要知道,褚在哪裡。」
  「……跟我過來。」只有一瞬的沉默冰炎沒有發覺,褚冥玥轉過身背對著他。
  手一揚,金色的陣法被展開,交錯華麗的花紋旋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勾勒成一個複雜的圖案,是妖師一族專用的,通往妖師本家的移動陣。
  「妖師本家……?」皺起眉,冰炎看著仍在地上轉動的陣法開口,「褚一直都待在妖師本家?」盯著紫袍巡司的背影,冰言問著。
  褚冥玥沒有回答,兀自走進了陣法,見狀,冰炎也跟上。
  眨眼後,眼前的景色從黑館的房間換成了一棟悠遠的木造建築。
  他沒有來過妖師本家,正確來說,是沒有辦法進去,因為那一層由妖師首領親自所下的保護結界。
  「你不是想見漾漾?」勾起了笑,褚冥玥看著冰炎。
  銳利的黑色眼睛閃動著莫名的情緒。
  他心中一動。
  「褚……在哪?」彷彿是被勾起了什麼事情,他快步的走進建築。
  有點慌亂的腳步聲穿越過木質的地板,彎過已經有點斑駁的迴廊,拉開一道一道的門扉,緊皺的眉間不復有身為黑袍的從容。
  對於褚冥漾的氣息,他早已太過熟悉,是被深刻地烙在心底,無法被抹去的痕跡。而這裡,妖師本家,他竟然感受不到任何褚冥漾的身影。
  腳步聲止,最後他來到了後院。
  時值已冬,春夏時節曾經翠綠的綠枝也只剩下蕭索的枯葉與枝枒,在呼嘯的北風中掙扎著不肯掉落。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枯黃的顏色。
  而就在眼前不遠處,在已經有點衰敗樹旁,鞦韆架下,有一個小小隆起的土丘,四周擺放著以冬天來說,不合時宜的燦爛花束。
  「你不是很想要見漾漾嗎?那就進去啊,他就在裡面。」很冷很冷,冰凍的近乎悲傷的笑容漫延在褚冥玥的臉龐,「漾漾說,如果過了十年,你仍沒有忘記他的話,那麼……」深呼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把哽咽的話語吞回喉間的褚冥玥說著。
  「他說……他……會跟你解釋清楚。」握緊的拳頭鬆了開來,像是無法再承受說出口的話語這份重量,彷彿是累積了多年的哀痛被引燃,一向高傲自負的紫袍巡司也終於崩潰。
  站不住的身子被身後的力道扶起,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當代妖師首領──白陵然。
  跟在白陵然後面的,是螢之森的精靈辛西亞。扶起了褚冥玥,藍色的眼睛澄澈地望著白陵然,「我先將小玥帶進去休息。」輕柔地聲調還有緩緩離去的腳步,刻意將接下來的時間交與混血精靈與妖師首領。
  
  他們兩人,站在這空蕩的庭院中。
  「我們,在這裡守了十年。」過於冷淡的語氣沒有起伏,他知道對方在聽著他的話。 
  「漾漾說,如果過了十年,你還沒有忘記他的話……」語氣停頓了一下,白陵然有些不忍得看著混血精靈的背影,「那麼,這個……是他留給你的東西。」
  他恍若未聞,沒有綁起的銀白色長髮在逐漸變得冷冽的風中狂亂地飛舞,夾雜了一絲焰紅色的髮絲,黑袍迎風颯颯,像在奏著滄涼哀艷的輓歌。
  白陵然手中的是一包純白色的包裹,是褚冥漾留下的。
  看著仍面對著土丘背對著自己的冰炎,他只是嘆了一口氣,遲疑了一下終究是將手拍上了對方的肩。感覺到僵直的身軀顫了一下,而轉過身時,他表情木然。
  仍是那樣高傲尊貴不可一世的臉龐,仍是那雙比血色更為濃豔的紅瞳。
  只是剛毅的面容被雕刻成了死寂的線條,艷紅色眼睛沒有淚水,更正確的來說,是已經什麼都不剩了。鮮明的紅色沉澱成一泓黯淡的血,流轉在那毫無生氣的眼瞳當中的,是濃烈到無法言語的憤怒與絕望,交織成了揮之不去的哀慟。
  白陵然愣住了,儘管他是妖師首領,儘管他是多麼的疼愛著同為繼承妖師血脈的表弟,他也不由得為了眼前的精靈悲傷。
  那是……瀕臨死亡之人才會有的絕望與空洞,不應該出現在這應該意氣風發的人身上。
  
  良久,他們只是這樣看著,任北風如刃般地刮著。
  鞦韆架咿咿呀呀地搖晃著,似是也幾乎承受不住這肅殺的冬風。
  終於是白陵然嘆了一口氣,呼出口的伴隨著冰冷的悲傷嘆息已經過了悠悠十年。
  「冰炎殿下,你走吧。」白色的包裹塞在對方的手裡,然後移開。
  「漾漾他……就是知道你一定會這樣,才要我們幫他保密了十年。」別開了眼,不願再去看著眼前的混血精靈。
  
  接過包裹的雙手動了一下,他低下了頭,包裹上,寫著他的名。
  「褚……他好嗎?」低低地,沙啞的聲音自喉間溢出。
  
  白陵然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
  「你走吧,不要再到妖師本家了……」
  「妖師一族已經為了精靈承擔了太多太多的心痛……」自千年前,至千年後。凡斯留下的詛咒不只對著冰牙一族,連帶著牽連到無辜的後世。
  「妖師一族已經不願意再與世界歷史有所牽扯……」揮了揮衣袍,泛著金色光芒的移動陣瞬間在冰炎腳下轉動。
  「我們只答應給漾漾十年的時間,冰與炎的殿下。」
  
  陣法已經轉動。
  於是在視線轉移的最後一秒,他看見火紅如焰的瞳淌下了淚。
  
  *TBC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曜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