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
  
  
  我想,就算我在火星接受了多年的洗禮,我還是比不上那些生來就是火星人的人。
  
  「什麼意思……」我抓抓頭,完全跟不上這種光速般的談話與思維。
  
  「孟只能掌管你的記憶與形體,而無法決定你的來生。」
  「如果再次的轉生為人,你依然只有百年的光陰。」
  「你不想成為精靈嗎?成為精靈,伴他永生。」
  
  扇董事沒有說他是誰,而答案昭然若揭。
  
  「我只能夠告訴你轉生的機會,機率一半一半。」
  「你現在走,再次為人。」
  「而五百年後,你有一半的機會成為精靈。」
  「年輕的人類,你怎麼說?」
  
  孟婆的聲音像是自身就具備了催眠與蠱惑人心的力量。
  我怎麼說?
  答案對我來說只會有一個,不管經過多久都一樣。
  
  火焰花一閃一閃地跳動著火光,像是在熊熊地烈火中狂妄地想要燃盡最後一抹燦爛一般,甚至還灑落了像是煙星一樣的微小火花。
  等待著我的回答,又彷彿是在附和著我的渴望,由火焰燃燒而蔓延成的花蕾逐漸有了綻放的趨勢。 
  
  我怎麼說?
  
  「我答應妳。」對上了那一雙在火焰花後,現在隱隱含著笑意的眼瞳,我輕輕地說著。
  「那麼,成交。」從皓白的衣袖裡伸出了手,與我交握。
  
  
  在我脫口將我的答案說出來的那一瞬間,我看著原先橘紅色的火焰突然竄起,蒸騰成了一個眩目宛如鮮血一般燦爛的花朵。在完全綻放並且燃燒著火焰的花瓣中間,我看見了方才扇董事的金色蝴蝶又從花蕊的地方飛出,展開的蝶翼伴隨著零星的花火,金色與紅色的磷粉漂在我的掌心上,灑落成了一個契約的結。
  手心上有點暖暖微熱的感覺,手掌上依稀可以分辨的出那是一隻蝴蝶的樣子。
  
  「那麼,我也該走啦。」在一旁看著我與孟婆的扇董事,見證完了契約的建立之後說著。
  「咦?」好難得這次扇董事會自願自己離開而不是被我強制遣返。
  「待太久可不行呢,時間的告密者很煩人的。」撥了撥藍色的長髮,扇董事還順便伸了一個懶腰。
  「我在其他世界還有一些事情要辦。」
  「那麼,漾漾小朋友,我們五百年後見啦。」摸了摸我的頭,還捏了我的臉一把。
  「孟,我把人交給妳啦,好好照顧他啊,不然到時候各大種族要是跑來無殿遊行的話我可不負責。」
  
  反正到時候倒楣的也不是妳而是鏡董事或傘董事吧……
  我默默在心底吐嘈。
  
  「你要是敢煽動那些種族到冥界造反的話,那我到時一定不會再接任何跟無殿有關的人。」似乎也想到這點的孟婆眼睛瞇了起來。不過,我有點好奇,照孟婆的說法,應該是在我之前還有人也是跟無殿有關係然後跑到冥界的……?
  那麼……
  「是誰?」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一定也會殺死如衰人一般的我,但是反正我已經死了也沒什麼好怕的,於是我愣愣地問著孟婆。
  
  「哼。」冷笑了一聲,我看見從剛才到現在勉強還稱得上是親切的孟婆額際爆出了一條一條的青筋。
  「還會有誰,不就是那個不但精神分裂連肉體都被分裂成兩半的混血精靈殿下嘛。」緩緩地、一字一句從嘴裡吐出來的話語,像是在顫抖。
  「精靈的靈魂被丟棄至冰川底下,獸王的身體已經死亡所以才會到了冥界……」深呼吸,稍微頓了一下,我有點擔心孟婆握在手裡的那個木勺子會被她給折斷。
  「你他媽的那個混小子他差點把整個冥界給掀了妳知道嘛!!!!!」勺子沒有斷,但是孟婆的理智線斷了。
  
  ……我就知道……
  
  「哎呀呀、小孟孟,那麼久的事情就別提了嘛,我家那臭小子會到這邊來我們也不知道啊~~」看著明顯已經暴怒的孟婆,扇董事笑的無良。
  「我去你的你知道那個混小子居然還把碗直接砸到我臉上嗎!!!!!」
  「那是我家臭小子不懂事嘛、畢竟人家也是第一次到冥界啊~」
  
  有誰會把冥界當自家後院還是廚房一樣照三餐來嗎?我聽著扇董事的回答決定不予置評。
  
  「我告訴妳,要不是那個鬼族強迫把那個混小子帶回去,他早就魂飛魄散了!」環起了手,收到了衣袖裡面,孟婆像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般,語氣嫌棄。
  
  咦欸欸欸欸欸!!我好像是聽到了什麼不能說的祕密!!該不會還算是安地爾救了學長的吧!!
  
  「等、等等!為、為什麼當時孟婆您不阻止安地爾呢?」打死也不想為了這種事情還要欠那個該死的鬼族人情,我決定要問個清楚。
  「因為冥界屬於三界之外,跟無殿一樣,你有本事的話就可以把人帶回去。」睨了一眼還在氣頭上的孟婆,扇董事倒是笑的歡暢。
  「那個傢伙動作實在太快了,快到我們還來不及插手,臭小子的靈魂還有肉體就強制被分離,所以孟啊、這的的確確不能把帳算到無殿上啊~」晃了一下手上的扇子,扇董事一臉的無辜。然後我看著孟婆用舀湯的勺子狠狠地往扇董事的臉上砸過去。
  
  噢滿分!
  扇董事正揉著鼻子罵著髒話。
  
  「反正我最後一次告訴你,這小朋友我先收著五百年,有問題你們無殿給我擋著。」很帥氣地把勺子從扇董事的臉上拔起來,孟婆甩了甩衣袖冷眼看著。
  「不然以後你們三缺一時就不要來找我了。」然後涼涼地丟出了威脅。
  
  原來無殿三董事跟孟婆之間的關係是牌友嘛……
  ……我想我現在已經對那些古老神話還是什麼擁有崇高地位的三主傳說徹底死心了。
  
  「欸小孟孟你怎麼可以這樣!!」扇董事發出了不平地抱怨,收起了扇子然後尖端指著站在我旁邊臉色平靜的人。
  「少了小孟孟這種只會放槍還愛賭的牌友這樣以後日子很無聊欸!!」
  「不要拉倒。」孟婆背過了身,「跟我裝可愛也沒有用。」然後又是一句冰冷的話語直接刺傷那個還在背後嘟著嘴的扇董事。
  「切、好啦好啦反正到時候再說囉~」搧了搧手,扇董事難得像是吃鱉一樣地垂下了頭。
  「小朋友,那我走囉,這五百年間你就好好保重自己吧,不要為了我家臭小子傷心吶~」對著我笑了一下,將有些凌亂的衣服整理好,扇董事終於要離開了。
  「好、好的,扇董事再見。」說實在的,雖然我對扇董事從來只有麻煩製造商這感覺,但是想一想往後五百年間,我不會再有機會看到認識的人就有點傷感。
  「別太想我,五百年很快就過了,到時,你再跟我家臭小子到無殿來吧。」翻開了扇子,我看著金色混雜著銀色的圖騰一下子就像是蝶翼一般地往兩旁舒展開來,扇董事就消失在光芒斂下的那一瞬間。
  
  沒了扇董事的熱鬧,不過剎那間,本來就空蕩的冥界變的更安靜了。
  
  我看著孟婆,她也是靜靜地望著方才扇董事消失的那個地方,雖然表情被一直蓋在她臉上的面紗給遮住,但是我想她現在可能也有些不捨吧?雖然她們兩個人一直在鬥嘴,但其實她們之間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你想太多。」眼神移向了我,孟婆沒有給我什麼回覆,「我跟他們已經認識了太久太久,早就已經超越了所謂感情好不好的問題。」甩了一下衣袖,孟婆輕輕地笑著。
  
  我已經完全不想去哀悼我不但生命值是零還往負數奔馳的腦內思考權了……
  
  「冥界在世界歷史時間之外,就是因為不干涉,所以我們才有那個能力可以窺探各個種族的心思與想法。」又再次地擅讀我的想法還做了回答。
  「噢……」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想著書上所寫的,不被記載在歷史裡的世界都有著共同古老的時間,不只是冥界或無殿,時間交際之處似乎也是這樣子的存在?
  「噢?你還去過時間交際之處啊?」話語中含有著溫暖的笑意,裡面有著淺而易見的懷念與滄桑。
  「嗯,之前去過幾次。」點點頭,我想說不定孟婆也與白川主他們認識。
  「當然認識啊,我們從世界創始之時就認識了呢,我跟他們都還算是穿著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呢。只是那不知道已經是幾千幾萬年前的事情了……」嘆了口氣,像是在緬懷過去的時光。
  「小黑小白他們還好吧?」提到了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孟婆興致很好地開始問起過去老友的狀況。
  「嗯,黑山君人很好,喜歡點心,之前有帶一點過去給他。然後白川主還是一樣到處往外面跑給黑山君追……」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經去過的時間交際之處,連我也開始變得有點傷感了。
  
  見狀,孟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朝著我笑了一笑。
  
  「跟我來吧、年輕的人類。」對著我勾了勾手指,「帶你去看一個地方。」
  「咦?」
  「傻愣著做什麼,你總不會忘記你還要在這裡待上五百年吧?」手指輕輕敲了我的頭一下,「我帶你去個地方。」
  「噢我沒有忘記啦、我現在就過去!」摸著剛才被孟婆敲了一下的頭,不痛,有點像是長輩對著晚輩的叮嚀。
  我看著孟婆逐漸離開的背影,這次沒有在對我腦中的想法表達什麼意見了,孟婆只是很快地轉過身,往冥界更深處的地方移動。
  
  
  在提起腳步準備跟上去之前,我又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
  仍是紅色的夕陽垂掛在天邊,在橘紅色的光照耀下來時,就竄出了一簇一簇黑色的荊棘,尖銳而冰涼,映著揮散不去宛如血色的殘陽,我有點不能想像未來五百年要待在這裡的感覺。
  這裡太過於寂靜,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氣息;太過於死寂,就連偶爾吹來的風都帶著幽幽的嘆息。
  拜方才扇董事的突然出現所賜,帶來了一點生氣,所以我直到現在才漸漸地感受到,這裡是冥界,是任何生命都歸於幽冥的地方,
  
  
  「喂!你還在做什麼?快點跟上!」已經離的我很遠的孟婆突然一聲大吼,把我還在發呆的思緒全部都給打散。
  「雖然這裡是冥界不會有什麼活著的東西危害到你,但是死的我就不知道了喔。」孟婆的威脅完全有效,當下我也不敢再亂腦殘,立刻就大步地跑往孟婆的方向。
  「被……拖下去的話,不要說五百年了,你五秒鐘就永遠回不來囉~」還好心地多附註了一句話,語氣涼涼地。
  
  我靠這種事不會先說嘛!!!果然跟扇董事相處太久的一定都不是正常人!
  
  「不要拿我跟那個傢伙比!」就算隔的很遠照樣可以聽見我腦殘的孟婆立刻不爽地大罵。
  
  
  然後話語突然停了,飄揚的白色衣角隱沒在叢生的荊棘灌木叢裡。
  我加快了速度不敢多想,跟著孟婆的足跡,撥開了遮蔽在我眼前擋住我視線低垂的樹枝,如針般細長的葉子時不時的就會扎到我的眼睛,有點刺痛感。
  崎嶇不平的道路上,蜿蜒出一條勉強可以分辨的出的小徑,狹窄的只能容許一個人側身而過,兩旁還生長著參差不齊的樹木,很茂密,嚴實而緊密交纏的枝枒連一絲橘紅色的日照都無法穿越。
  行走在黑暗之中,我無法辨識出那些植物的種類,只看得出那些植物盡是清一色的灰黑與枯朽,像是死亡卻還隱隱散發著微弱的呼息。
  古老而封閉。
  
  「到了。」撥開最後一層雜亂的樹葉,橘紅色的光線立刻照上了我的臉,隱隱約約的,我可以聽見腳下似乎有著潺潺的水流。
  孟婆就站在前方。
  
  
  踏出了那條狹窄的道路,我的視野一下子就被擴大,手一放開那層樹葉,我就看著身後那陰暗的樹林立刻消失不見,周圍卻已經不再是一開始的空曠。
  這裡很大,並非一望無際的平原,從地形初步判斷,這裡像是個高台,更明確的來說,我現在就站在懸崖之上。
  腳下踩著的不是泥土那樣鬆軟的土地,就算穿著鞋子,岩石特有的冰涼空氣與冷硬的質感似乎也能穿透。
  我還可以聽見水聲流動的聲音,從腳下傳來的。
  
  
  抬頭往上一看,這裡連天空都不是一開始時,那種壓迫人的暗紅色,而是純墨一般的黑。剛才透過樹林裡茂密枝枒的光亮當然也不是日照,而是四周種滿了大紅色的,映襯著這黑暗更顯得突兀的花朵。
  細緻的花瓣像是碗,錯落的花瓣卻排列成一個整齊的形狀,開口朝上,就像是正捧著什麼東西一樣,輕柔而珍重。
  有別於小徑上那樣衰朽枯敗的植物,這樣的花朵是正狂妄燃燒著的火焰,
  我曾經看過這樣的花朵。
  
  
  「漂亮嗎?」正當我看著這整片的大紅色出神時,孟婆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語調不輕不重,只不過是很單純的問句,我卻沒來由地,有種說不出口的悶痛感,像是爬行著的蛛絲,逐漸擴散而蔓延在胸口裡。
  「這裡是冥界,掌管著生者和死者記憶與思念的地方。」雙手扠著腰,孟婆仰望著漆黑的天空,墨色的長髮宛如與夜色相融,隨意地批散在地面上。
  
  「你可知道散落在你身旁的這些花是什麼嗎?」眼神沒有對上我,孟婆仍是看著那沒有一顆星星閃爍著的天空。
  然後我點了點頭。
  「彼岸花、燈籠花、曼陀羅、曼朱沙華……隨你怎麼叫,這都是這花流傳在你們世界的名稱。」纖白的手指輕輕地點了盛開的紅色花瓣,然後我就看著那顫放的艷紅很快地蔫了下去。
  「我們呢,則是叫這花為接引花。」拈下了那一朵枯萎的紅色花朵,孟婆悠悠地說著。
  「盛開在三途河畔,幽幽黃泉裡唯一的風景與色彩。」
  
  我有些不懂孟婆現在為什麼要對我介紹這些東西。
  
  「再看看你的腳下吧,看見沒?那是冥河,也是所謂的三途河。」沒有理會我目前腦袋硬碟的一片空白還外接著混亂,孟婆自顧自地解釋著。
  我低頭往下看去,懸崖之下便是湍急的河水,與天空相同的墨黑色裡,卻流動著天空所沒有的點點光亮,微弱地在墨色裡閃爍星子般的色彩。
  
  「看吶、年輕的人類。」將那朵已經失去艷麗色彩的花隨意地往下拋進了冥河,我看著那一辦花墜落成了銀色的星,無聲地落下。而孟婆的白色衣袖上立刻出現了一朵血紅色的花。
  「你不是好奇為什麼我會要你在冥界待五百年嗎?」白色無暇的衣袖上印著紅豔,花蕊處還像是流淌著鮮血,而孟婆卻毫不在意。
  「嗯。」還是不明白話題到底是怎麼跳到這邊的我只能愣愣的發出一個單音,然後繼續看著孟婆發愣。
  
  「你付出了代價,想要回去的地方,就在這一條河的盡頭。」手指著冥河彼端,河上一點一點的光華流動至孟婆手指著的地方,直到最遠的地方,最後像是燭火一樣被吹熄。
  「冥河的對岸,即是現世。」我順著孟婆的方向看過去,只看見了無盡深沉的黑。
  「這些花承載著活著的人的哀悼而萌芽、灌溉著他們的思念而茁壯、背負著他們的愛情而綻放。」孟婆蹲下了身。
  
  「可是你看吶、年輕的人類。」
  「你看這些花,凋謝的總是那麼快,不過眨眼、」又將手指點上了一朵綻開的花,「就凋零了。」孟婆抬起頭來,宛如冥河一般漆黑的眼睛看著我。
  
  「一個人死亡後,或多或少地總會對著過往的世界抱持著懷念,或多或少地會有人為了消逝的生命而嘆息。這裡的每一朵每一朵,都是生者為了死者而種下的思念,每一朵每一朵都孕育著不同的悲喜。」端詳著眼前燦爛的花海,說出的字句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輕微。
  「直到終有一天,直到生者遺忘了逝去的人,那麼這朵花就會凋謝,乘著風,最後化為風裡的嘆息。」
  「你說呢,年輕的生命,人類的思念,又能持續多久?」孟婆問的很認真,嚴肅而執著。
  
  我對上孟婆的視線,沒有說話。
  
  「精靈的生命永恆,善記而善忘。」直起身,她就站在我的面前,甚至還矮了我半顆頭。
  「我年輕的小妖師,你不過存在永恆精靈中眨眼的一剎那,又怎麼認為他會為了你而種下這朵花呢?」但是話語間所隱含的氣勢卻蘊含了久遠的威嚴。
  孟婆的手指這次拂上了我的肩膀,帶著探詢、疑惑、還有更多更多的不信任。
  
  我想,我知道為什麼孟婆要把我帶來這邊了。
  
  如果是從前,如果我還是那個什麼都還不知道,只會畏畏縮縮躲在別人身後尋求保護的我,或許連回答這個問題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以前的我沒有被愛的自信,也從不知道在我身邊還有願意愛我的人。
  但是我知道。
  現在的我已與往日不同。
  
  「不為什麼,只是很簡單的,因為我相信我的學長。」閉起眼睛,像是許願一般地,我交握著雙手在胸前。
  很間單、甚至可能是很蠢很蠢的回答,但是沒有理由的,我願意去相信他。
  相信那個曾是我代導人、為了我點亮未來、說好了要等我回來、答應了不會忘記我的,我最重要的人。
  颯彌亞‧依沐洛‧巴瑟蘭。
  
  「哈、真是單純的小妖師呢。」聽著我的答案,孟婆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好啦我知道我這種答案根本百分之百是個假設,而且這種假設給我這種好的不靈壞的靈的不及格妖師說出來根本就像個笑話,但是至少這十幾年間我的言靈也有進步了啊,好歹已經不會只靈驗不好的想法了……
  
  有點喪氣地坐了下來,在懸崖邊。
  我看著懸崖底下的黑色河流。
  孟婆也在我身旁盤坐了下來。
  
  在冥河裡,對生者的思念與對亡者的懷念都被深不見底的黑水阻隔。黑色的水面上,漂浮著青白色火焰的彼岸花幽幽地往更遠更遠的地方流去。孟婆隨著我的視線,輕輕地開口對我說明著。
  她說,那些青色的火焰燃燒的是每一個靈魂對於過往的眷戀,等到燃盡了,不再牽掛著前世的靈魂就會啟程前往下一段旅程。
  而背負著太過沉重的回憶,倒至於停留在原地,不願轉生也無法轉生的靈魂,就會被拈起,放進那口位於冥界起點,不停冒著白煙的大釜裡。
  「那口大鍋子裡面,沉澱的是千萬年來,數也數不盡的靈魂執念。」
  「那些執念,有太多喜,太多悲。捨不得放下的思念就會在這裡徘徊。」
  「所以我必須用另一種方法,逐漸讓那些靈魂忘記從前。」
  「否則,那些太沉重的執念終會成為鬼。」
  孟婆淡淡地說著。
  「已經過了太久了啊。」
  「久到我都已經忘記了,世界的模樣。」
  將散落胸前的黑色髮絲稍微撥了一下,我看見孟婆墨色而平靜無波的眼神裡似乎震盪著某種情緒。
  「太過古老的歲月裡,一直都只有我們這幾個人互相維持住這世界,使這空間不至於失衡。」
  我知道她說的是扇董事還有黑山君他們。
  
  「這樣……很寂寞吧?」比精靈還要更為永恆長遠的壽命,一直以來能陪伴自己的也不過就是那些人,在無止無盡的時間河流裡,擁有太過漫長的時間,卻沒有能夠與之陪伴的人。
  「果然人類就是太年輕。」像是覺得我的想法很可笑一樣,孟婆閉起了眼睛。「我們可沒有說寂寞的權利。」
  「應該說是,我們活得太久了,對於生命對於世界,都早已淡然。」
  「等到你跟我一樣,看過了太多的生死離別之後,就會漸漸地對這些感到麻木了。」
  
  雖然我想我應該不會有這種機會,但是我想我似乎能夠體會孟婆的感覺。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你留在這裡陪我五百年嗎?」撩起了長髮,用著像是聊天一般的語氣提起了話題。
  「您不是說這是我為了轉生必須付出的代價嗎?」偏過了頭,千萬不要告訴我她只是為了打發無聊才突發奇想。
  「一半是代價、少部分是為了我真的很無聊……」停頓了一下,還順便給我一個白眼,「剩下的呢?你知道嗎?」
  「不知道……」很誠實的,我搖了搖頭。
  
  「我想要有一個見證奇蹟的機會。」短促而平靜的話語順利的讓我正在更新著資料的腦袋硬碟在瞬間當機。
  「蛤?」我就說只有這個單詞最能把我對於他們這些人跳tone的想法做一個完美的表達。
  「你很喜歡那個精靈,不是嗎?」
  「喜歡到願意為了他在這個黑暗且毫無生氣的地方五百年也心甘情願?」勾起了饒富興味的微笑,孟婆盯著我。
  而我點點頭。
  「很好。」嘴角溢出了燦爛的微笑,孟婆站起了身。
  「我們來賭一把吧。」
  
  「年輕的人類,與我賭一把吧。」拉下了一直覆在臉上,遮去了表情的面紗,面紗底下,是一張比扇董事還要更年輕的臉。輕柔的紗質布料在被拉下來的同時擦過了我的臉頰,孟婆伸出了手順便也讓我站起來。她看著冥河另一端,像是沉澱著古老星星的黑色眼睛裡,這次澄澈地映出了我的倒影。
  
  「賭你所愛著的精靈,有沒有本事同樣也愛著你五百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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