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

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我

＊

　　『吶、學長，精靈真的可以活那麼久嗎？』
　　『問這個做什麼？』
　　『沒有啊，只是好奇……』
　　『嗤、想這個做什麼，快睡了。』
　　『好啦好啦，真是的……』

＊＊

　　翻了一個身，你看見你的學長就躺在你身邊。
　　安靜的睡臉似乎還勾著一絲笑意，沒有清醒時的冰冷與拒人於千里的態度，是那樣恬靜的睡臉。
　　總是在看見這樣的畫面時，你才真正感覺到，你的學長是一個精靈。

　　──要是平常不要那麼兇的話就好了。
　　有點無奈。

　　──人類與精靈啊……
　　看著他的睡臉你突然想起了這樣的問題，或許把人類改為妖師會更貼切一點。

　　你的學長是個精靈，但你只是個人類，平凡到爆還衰到爆的人類，為什麼那樣高貴無比的精靈殿下會喜歡上你甚至願意為了你拋棄真實姓名而穿越了千年？
　　你不懂，卻也因為他為你所做的一切而感到心痛。

　　那雙紅色的眼睛，曾經看見過什麼你沒有看過的風景，你陪伴在他身邊的日子太短太短，太多太多的時間你沒有參與到。
　　看著精靈，你才發現，原來你們之間的隔閡，竟比一千年還要遙遠。

＊＊＊

　　『人類死亡後會去哪裡呢？』
　　『會到安息之地等待輪迴。』
　　『那精靈呢？也會到安息之地嗎？』
　　『精靈只會一直走下去，直到世界盡頭，直到回歸主神懷抱。』

　　你忘記你當初問了誰，但你卻記得最後一段話，是那樣的沉重且讓你沒來由的留下了眼淚。
　　為了誰而哭的？
　　你說不重要不重要，像是在騙著對方其實是你在騙著自己。
　　儘管是個精靈，
　　一千年的路，太孤單太寂寞也太漫長。

　　手指纏上了銀白色的髮絲，比月光還要更耀眼的顏色，與你玄黑色的髮形成了刺眼的對比，太過鮮明的落差，像是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你，你是來自黑暗的種族妖師，本就不應與精靈為伍。
　　但他總是在保護著你啊。
　　愣愣地你突然有些鼻酸。

　　想著他帶你來這個陌生的世界、想著他給了你王族幻武兵器、想著他教你如何控制並且使用言靈，想著他為你做的護符、想著他開口說出名字的那樣堅定而決絕的表情。
　　你沒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還得起他為你做的一切。
　　你是人類，是壽命太短的人類。

＊＊＊＊

　　「一大清早的你是在腦殘什麼！」
　　「噢痛痛痛！學長不要打我的頭啊會變笨的！」
　　「你已經夠笨了再打一下看會不會聰明點！」
　　「怎麼可能啊！學長你真的是紅眼殺人兔啦！」

　　啪的一聲響亮地打在你後腦勺。
　　你看見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的學長正一把抓住你纏繞在他髮梢的手指，力道之大讓你有手指會在下一秒斷裂的預感。

　　「學長、你醒啦……早安……」
　　「被你的腦殘給吵醒的。」

　　紅色的眼睛狠狠一瞪，沒有剛睡醒時的矇矓與失焦，儘管是一雙漂亮如寶石般的眼瞳，但殺傷力絕對無庸置疑的眼神掃向自己，你也只能夠回以苦笑。

　　「幹嗎？笑的比哭的時候難看。」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有點好奇這個總是腦袋脫線的學弟又在想著什麼無聊的事情。
　　「沒什麼啦。」搔了搔頭，你當然不會說出你方才想的事情。

　　而對方冷哼了一聲，拿過了盥洗用品便起身往浴室前進。

　　又倒在柔軟的雙人床上。
　　棉被、枕頭、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都還留有那個人淡淡的冷香。
　　你眷戀地呼吸這樣的空氣。
　　你剩下的時間與他相比，稀少得可憐。

　　──如果有一天，我轉世後，忘記了我怎麼辦？
　　──我會不會也忘記你？
　　──吶吶、學長學長、你聽我說啊……

＊＊＊＊＊

　　「你是白癡嗎！」枕頭飛了過來毫不留情地砸在你臉上。
　　「你就是一直在想著這些有的沒有的我才會被你吵醒！」伴隨著沒睡醒的怒吼。

　　氣勢洶洶地快步走到你面前，你下意識的護住頭部，怕又是一個爆栗。
　　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
　　你卻感受到了一個冰涼的呼息，在你頸部。

　　──我不會忘記你。
　　──不管你會經歷幾次的轉生。
　　──我為了你走過了千年也會為了你繼續等待千年。
　　──我記得你，就好。

　　你將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四周很靜，靜到你可以聽見你們的心跳與呼息。
　　你知道他的體溫一向偏涼，但是此刻卻灼熱的仿彿有火焰在燃燒。
　　那是誓言的溫度。

　　手指緊緊攢住他的衣角，力道大的讓你的指尖泛白，你卻絲毫未覺。

　　這樣就夠了，
　　這樣的一句話，就夠了。
　　你相信他會找到你，任時光芢苒。

　　──學長，你說的喔。
　　──我們約好了。
　　──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我，那麼，你要幫我記得喔。

FIN